特稿：怪事一桩 网通盗用铁通路由以连通电信

　　长达半年的盗用

　　2005年1月，江苏省南通市网通adsl用户惊喜地发现自己访问电信网站的速度明显变快。然而，好景不长，大约半年以后，中国网通南通分公司被南通铁通诉诸法律，网通在现实面前不得不承认自己盗用铁通IP路由访问电信网络的事实。

　　TechWeb无意中获悉这一事件的来龙去脉。中国网通南通分公司一位知情人告诉TechWeb：“这在全国可能都是首例，实际上都是因为互联互通没做到位。”

　　中国电信与网通4年前划江而治，不过并不绝对，因为按规定双方可以到对方所辖区内进行网络接入。江苏南通，位于长江以南，属于电信“地盘”，电信用户差不多占了该市全部用户的95%，剩下5%的用户部分选择铁通，部分选择网通。南通的网络情况与全国很多地方不太一样的是，南通铁通的网络资源远远好过网通，而且，最让网通用户郁闷的是，铁通用户访问电信网络的速度远远快于网通对电信的访问。

　　于是，南通网通内部有人献出一策：盗用铁通的IP路由去访问电信，这样即可使本网用户取得和铁通用户访问电信网络时同样的速度。该方案提出后被有关领导采纳。

　　由于不同网络间的访问要先经过各个省的骨干网才能实现，因此，最先发现本网访问电信流量有些不对头的是江苏省铁通网管中心人员，他发现在南通节点客户接入路由器网络流量异常大，于是汇报给上级。根据上级指示，铁通南通分公司运维部对路由器各个端口进行了跟踪分析，发现来自222.45.4.85，222.45.4.86这2个IP地址流量很不正常，遂进行了SnifferPro软件抓包分析处理，处理发现此IP总是不停与南通电信DNS服务器及其他电信IP地址进行各种网络信息包交换。客户资料显示此IP地址来源于一家普通的互联网上网企业。按理说，一般企业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流量，尤其在夜晚流量应更少，铁通疑窦丛生，于是派技术人员巡查用于该企业的光电转接器（光纤接口转以太网接口），结果发现该互联网络线路已被转移至位于该企业附近的网通机房。

　　铁通再次对抓包分析并对222.45.4.85（86）进行扫描发现可能是一台cisco PIX 5X5系列防火墙。这个设备价格昂贵，该企业没有说使用此设备，也没必要使用。因此，铁通怀疑是这个设备外部端口使用了222.45.4.85，根据转移线路进入网通机房，初步认为是网通利用PIX设备的NAT地址转换功能走其网络资源。为了证明这个猜测，铁通又派技术人员到网通用户端的电脑上验证，使用tracert 命令查到电信的路由，发现路由的第三或第四跳就走向铁通的222.45.4.65。正好222.45.4.65就是222.45.4.86（86）这2个IP地址的网关。而铁通没有与网通签订关于互联网方面的任何协议，于是，南通网通盗用铁通IP一事败露。

　　令人惊讶的是，南通铁通发现网通盗用自己的IP差不多半年之后，网通才停止盗用行为。知情人介绍，铁通在发现网通盗用自己的网络资源后，给予了网通警告，但碍于对方是生意场上经常见面的对手，铁通没有采取更进一步的措施，希望其对网通的警告能起到解决问题的效果。然而，网通在接到铁通的警告后，并无收敛，继续其盗用行为。铁通生气了，遂诉诸法律。在法律部门的督促下，以网通停止此行为并且赔偿铁通在此期间所损失的流量费的若干倍而告终。

　　但事情并未结束。

　　因为，南通网通之所以盗用铁通IP路由，主要原因是其访问电信网络的速度远远慢于铁通用户对电信的访问。只要网间的互联不通继续存在，发生在江苏南通的事例就会在全国其他地方上演，而最终为互联不通买单的却仍是普通用户。

　　无奈的网民

　　2006年1月12日，一个名为《电信网通??中国最大的流氓公司》的帖子出现在全球最大的华人社区之一??天涯论坛里。在这个帖子里，网民onlylookyou无奈地说：“原来我家的电信线路去驱动之家，曾经有1M/秒的速度！可现在，连打开驱动之家的主页都要等上几分钟！哎…”，“一石激起千层浪”，互联互通一度成为当时最火爆的话题。3个月后，它仍然是论坛上最热门的帖子之一，无数网民竞相跟贴表达他们对电信、网通互联却不互通的愤怒与无奈。

　　有人发出如此感叹：“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你-他的距离，而是中国电信和网通之间的距离。”

　　从回帖情况来看，大多数网民认为：人为因素是导致互联不互通的主因。理论依据是电信未拆分之前，基本不存在类似问题。但也有人认为，网通和电信的网络标准有差异，也许是造成互通不畅的主因。但一位从事技术多年的人士直言不讳说：“不是标准不一样的问题，是他们故意搞的鬼。网络间互访按流量结算，一般来讲，有强势的一家，为了不让客户流失会限制弱势一方对自己的访问。”随后，中国网通一位高管告诉TechWeb：“南北两方的网络差异很小，就访问来讲，问题并不大。至于是否是对手背后做一些手脚，就不好说了。”这个答案似乎与大多数网民的怀疑不谋而合。

　　网通和电信作为主导运营商，在南北各自地盘具有绝对优势。互访不畅通成为普遍现象以后，愤怒的公众则提出一个质疑：“当初为何要南北拆分？异域拆分真能促进竞争吗？”

　　从2001年说起。2001年，中国电信产业市场风起云涌。当时的中国电信垄断着全国的固话网络。虽然国家有关方面对内对外一直表示要引入竞争，但各方对如何实现竞争没有定论，处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局面。当时，最被看好的一个方案是：网业分离。即电信网络归国有，国家将网络的使用权出租给各个虚拟运营商，虚拟运营商主要在服务方面展开竞争。这种模式保证互联互通，也给网民带来更多实惠，同时，打破垄断实现多方竞争。

　　但是，遗憾的是，这个方案并未被信产部采纳。11月，信产部公布了最终的拆分方案：原中国电信把北方10省(区、市)的电信公司划给中国网通集团，自己保留南方和西部21省(区、市)，但享有原中国电信的一切无形资产。

　　但是，该方案同时注明：新的中国网通和中国电信可在对方区域内建设本地电话网和经营本地固定电话等业务，双方相互提供平等接入服务。这为南北拆分的地域垄断性提供了一个具有安慰意味的竞争保证。

　　2002年5月，中国电信正式拆分为南电信、北网通。

　　技术？心术？

　　实际上，拆分之时，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就摆到政府与公众面前：拆分以后，网络设施怎么分？是南北同用一个网还是网通再建自己一个网？

　　众所周知，电信产业是具有特殊性，它与电力、铁路、自来水一样是依托固定网络的产业，这种产业与一般制造业的不同之处在于，固定网络的建设成本是非常高的。如果网通再铺一个自己的网络，这无疑是对国家资源的极大浪费。然而，正如网通内部一人士所说：“没有人相信自己的竞争对手会帮自己，所以，网通也不例外。”这样，加上电信、铁通、以及广电网，中国有4张固话网。这4张网展开了旷日持久的在争夺用户上的竞争。

　　事实上，铁通和广电网的用户数是很少的，主要的竞争领域还是集中在网通和电信这两家运营商中。随着南北分家以后双方在业务上展开竞争，一些恶性竞争也出现了，这其中，首当其冲的是互联不互通。

　　固话与移动通信之间、移动与移动通信之间，固话与固话之间都存在互联不互通的情况。而随着固话网络的增殖服务??电脑宽带接入进一步成为运营商的主要赢利方式，分属不同运营商的网络之间的不通成为最让网民以及网站头疼的问题。

　　某门户技术总监做了一个比喻：“网通和电信相当于两个对门邻居，门大小由他们控制，他们可以把门大打开，也可以把门留一条缝。留条缝的好处是对方访问本网的时候会很慢，坏处是自己访问对方的时候也很慢。”

　　这位技术总监认为：“电信和网通在骨干互联接点都互相做了手脚，在忙时会按照预定策略来丢包，我测过在忙时电信和网通之间丢包率为20％～30％左右，这就是电信和网通之间互访感觉很慢的主要原因。如果你在非忙时，如凌晨3点上网，会觉得电信网通之间互访速度快了很多。”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韩小明说，互联互通更有利于小运营商发展。因此，主导运营商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总是会制造一些互联的障碍，以限制小运营商的发展，这种做法等于是谋杀竞争。所以，电信产业的特殊性决定通信必须互联互通，互联互通是电信条例里最基本的一条。

　　负责监管通信行业的是国家信产及有关部门，但是，要查证互联不通需要付出极高的成本。而且，运营商完全可以以“技术上的问题”来回应这个疑问。一位专家告诉TechWeb，“制造一个根据是很容易的，而且，确实有时候是因为技术的原因，产生丢包、不畅通等情况，如果运营商以技术为理由，作为监管部门也是难以确定查证的。而且，这里存在一个监管不对称的问题，即做技术的都是内行，永远比监管部门清楚技术方面的问题。”这位专家同时也表示，在中国，互联互通的要求还只是一个条例。国外也有类似互联不通的问题，但国外的法律管得很严格，此外，他们的诚信相对于我国国内也比较好。

　　用户买单

　　从南北拆分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4年了。在这期间，中国的网民不得不无奈的接受这个现实：电信的用户基本上不进网通的站点打游戏；网通的用户在打开服务器放在电信的网站时不得不耐下性子来；甚至在给非网内用户传输文件时，也不能使用QQ等即时通信工具，不然就得等上半天…。诸如此类看着非常小，但实际上又耗神又费时的事情让中国的网民既愤怒又无奈。有人说：“我曾经发誓永不停息地投诉这两家运营商，直到有一天，一位网通的工程师这样说，你歇歇吧，陈天桥比你厉害，是吧，他的网络公司也得接受这个现实。”

　　这4年中，无数人反映过这个问题，但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我就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他每天坚持给信产部一封e-mail反映这个问题。”网通、电信的客服更是接到无数的电话反映访问非网内站点慢，但是，作为客服，也只能表示无奈。这不是客服可以改变的，不是技术人员可以改变的事实。

　　互联不通过，最为头疼的是网站和网吧，他们为了让网通电信的用户都顺利访问本网，不得不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去实现流畅的访问。
　　某门户网站一位工程师说，电信分家之前，我们网站只要搞定一家就可以了，分家之后，我们不得不在全国很多城市建机房，导致设备的成本、管理的成本、带宽的成本，加起来至少是原来2倍的消耗。而且，有的设备也并不是非常的好用。

　　服务器放在广州电信的博易Anyp也深受互联不通的困扰，其总裁张静君女士她博客上写道：“在‘上面’的问题解决还遥遥无期之时，我们终于还是决定了，我们自己来，买设备，找网通的IDC，在网通架设另一套镜像的博易AnyP服务！”

　　天涯论坛“IT视界”版主35公里说：“这几天，我终于狠狠心，在所有的服务器上安装了两条线路，一条网通，一条电信，装了两条线路还不够，你的服务器还没有那么聪明，知道连接南方或北方资源的时候，该使用那条线路，你还得投资一些专业的路由器，路由器里存储了全中国所有 IP 段，但是，使用非常麻烦。”

　　分久会合吗？

　　只要网通电信是个独立的企业，它所做的一切决策都是为了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从道德的角度去要求其实现互联互通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由于技术测量难度大，通信法规在很多时候处于有法不能依的尴尬。

　　这时候，公众的眼光又开始转向政府，希望政府通过宏观手段去调控，或者希望更强大的力量入主，从而促进互联互通。

　　采访中，笔者发现，公众在提出问题的同时也在试图提供一种认为理想的网络实施方式。网业分离仍然是公众比较倾向的一种模式。然而，这种模式在现行状况下有实施的可能性吗？

　　当笔者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时，当初主张中国进行网业分离的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周韩小明说：“现在说网业分离已经没意义了。目前的既成事实是网通、电信、铁通、广电网都有了自己的网络，这几张网络如果联在一起，将大大超过实际需要。至少有一张网要空闲起来。另外，如果这些网可以连在一起的话，那么，谁来买这个网呢？当初是国家掏钱铺网，现在国家又把它收回，这其中的损失怎么算呢？而且，中国网通和电信都已在纳斯达克上市，如果真的要把网络卖出，肯定对股市是个不小的震动。”

　　但是，该专家说，也存在一种可能，就是网通和电信或者其他主导运营商打得不可开交，而且又适逢网络升级、改造，也许国家有可能通过宏观运行去实现这种模式。

　　问题是，这个契机什么时候能来？而目前的现状是，用户已经花了太多时间和金钱为主导运营上的商业战争买单了。

　　也许，这个单，还要他们买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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